“你刚放学?”顾行止贴心地找了个话题。
“嗯,刚回来。”
“马上就要清明节了,我请了几天假,终于能体验一次七天小长假的清明节。”
“…我先回家。”
“我和你一起去。”顾行止自然而然地搭上周云起的肩膀。
木园堂占据了大部分的空地,剩下一小条细长的走道还存放着乱接的电线、水管。两个人踮着脚走过这片雷区,迎面走过来一个脸黑得发亮的男人,手里拿着老虎钳之类的工具,后头跟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女人。
“童童你认识我们家周云起啊?”男人笑得眼角堆起皱纹。
顾行止笑嘻嘻地点点头,只有他爷爷奶奶才会叫他童童,连爸妈都不叫这个小名。而眼前这个男人在四个小时前见了第一面,却入乡随俗一般叫起他童童。顾行止对这种造作的亲昵感到难受,却也不好意思当面驳斥什么,挂起虚伪的笑容潦草答应。还有什么叫“我们家周云起”?
“周云起你好好和童童玩,两个人不要吵架。”男人故意板起一张脸,渲染出慈父的威严。
“我和他现在去顾老师家里相帮,晚上我们都到顾老师家里吃晚饭。你们乖点啊。”周彩霞夫唱妇随,脸上有着与葬礼格格不入的得意神色。
在一旁的周云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匀速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准确地说是周云起的肩擦着男人的手肘而过,男人亲昵地想要抚摸周云起的头顶,手指甲里有经年劳做积累的灰垢,周云起嫌恶地躲开。
田丰收和周彩霞回来了,臂弯里还抱着一个满脸褶皱的小女婴。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就回来了,生米煮成熟饭,户口本上有了房主和女儿。这个男人有手段,凶狠起来放出一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几十年的臭脸,用不着刀疤也足以吓退那些找事的亲戚。
这新上任的房主对藏污纳垢的小平房进行了彻底的整改。本来和周彩霞住在一间屋周老疯子搬到周云起的房间,田丰收和周彩霞住主卧,收拾出隔壁的一间小房间留给尚在襁褓里的女儿。
本来屋子前面空旷的水泥地上现在堆满了他从各地收回来的宝贝,废旧的太阳能热水器、抽水马桶、衣柜橱子,这些东西霸道地支撑起他在家里地位。这些旧货也占据了晒衣服的地方,周彩霞苦恼地像田丰收抱怨。田丰收根本不把这些屁大的事情放在心上,呵斥道你不会借隔壁家的地方晒一下吗。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田丰收大概是站在这条食物链顶端的。隔壁人家不开心来找麻烦,正在劈柴的田丰收斧子一提,愣是和人讲道理,把占地方晒衣服说成邻里友爱帮助。隔壁人家连一个横的都没有,敢怒不敢言,装个缩头乌龟吧。
圈地运动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自由的劳动力,推动了社会的工业化进程。田丰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是深谙其精髓。他逐渐扩大了周家的地盘,先是隔壁的一小块空地,后是那块正在休养的菜地,再到废置的水稻田,全部归于他的麾下。依靠这种违反基本道德精神的做法,周家一家人越发过得有模有样。
“你叔叔怎么…”
“好像是死在戒毒所,具体什么情况现在也不清楚。”顾行止显然对这个便宜的叔叔没有多少感情,与其为之哀怜还不如在周云起家里玩找不同这个游戏有趣。
这个家的表面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桌子依旧是那张桌子,墙上周云起的奖状也还是那么多,灰扑扑的布满蜘蛛网。怎么最近两年周云起都没有得过奖状吗?是因为他妈妈的出走的缘故吗,现在周阿姨又回来了,那么刚刚看见的那个男人应该是……
顾行止的余光在周云起身上晃了一圈,还是那副小大人的样子。突如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