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所见到的也是饱受战火之苦饥瘦惊惶的人。若在当时,恐怕打破头也想不到,连皇宫都被烧毁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华丽秀美的乐土。
到东都之后宫室居所多年久失修,即便翻修粉刷也无力做到当日之尽善尽美。先帝这一辈对佛家的信奉已然淡薄,先帝自己当然不信佛,宫中几位品级较高的妃嫔也无人礼佛,因此皇宫佛殿供奉成了摆设,庄严依旧却不如严觉寺精美。
也怪不得他少见多怪。
严觉寺不仅修得美,占地也广,思安不胜脚力,才逛了不到小半就腿脚酸软,这当然也有前日夜里过分“辛劳”的缘故。实在走不动,寺里人又太多,只能出来找了个亭子坐着歇脚。
这寺庙修得仙宫似的,信众来往不论出身高低,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被人簇拥满身绫罗的贵妇,身着布衣草鞋的普通百姓,更或衣衫褴褛面色饥黄形似乞丐的。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虔诚。
思安锤着自己两条腿,正好有人担了桂花糕在一旁卖,担子前围了三两个小孩央父母来买。
他转头望一眼温行。
每每他有什么要求人时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温行道:“你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能给你买。”外面的点心用料做工不如宫里,思安养惯了的娇弱脾胃,胡乱入口只怕假病变成真病。
思安却不肯罢休,小声求道:“不多吃,就一口,你给我买一块吧,我就想尝个味。”不是他不顾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尊重,宫外的一切事物对他而言都有极大的诱惑。
温行却比他想得多,没法在这些小事上放任马虎,正要继续哄他听话,那卖桂花糕小贩听到他们说话,用竹签挑了一块桂花糕递到思安跟前。
“小郎君吃桂花糕么,您可以先吃一块,不好吃不要钱。”
思安压根儿没和人买过东西,更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摆着手不知推开好还是接下好。
立在一旁的随从机警,立刻挡开那小贩。
“我家郎君不吃这个,快别处卖去。”
小贩瞧他们身上衣着打扮不俗还带着家仆,思安一脸茫然,心想一定是没到外面见过世面的富家小公子。贵人身上随便掉些屑儿都够他们普通人吃喝的,遂不死心,隔着拦他的随从伸长胳膊把那块冒着香气的桂花糕晃了又晃。
“小郎君来点吧,不好吃不要钱的。”
思安闻着那味儿咽了咽口水。
温行看见哭笑不得。好歹是皇帝,宫里何时短过他吃喝,一块桂花糕竟馋成这样。虽有怜惜,态度却不改,他不欲与小贩纠缠,不顾思安眼睛还粘在那块嫩黄的桂花糕上,拉起人要走。
小贩又道:“哎别走啊,这位郎君也真是,小郎要块糕也舍不得,可没见过养儿这样小气的。”
小贩口无遮拦,此言一出,连拦他的随从都愣了愣。思安鼓着腮帮子颤抖,脸涨得通红才把笑憋住,抬眼看温行,仿佛乌云罩顶,眼里和脸上都是黑的。
思安和温行本来岁数就差了一截。思安生得细皮嫩肉的,身量稍弱,略显得小,而温行早经磨砺又身居高位,身上自然透着不一般的沉稳气度,小贩将两人情形一比较,以为他们是父子。儿子要吃桂花糕父亲不让买,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和一般人家也没什么不同。
一直低头走路,思安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偷眼望着温行的神色,上了车还鬼鬼祟祟的。
温行无奈,“想笑就笑,不然憋坏了你自己。”
思安朝他眨了眨眼,见他真的没有生气,终于绷不住扶着车壁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对不住,我不是……哈哈哈哈哈……要笑你。”
温行略带惩罚地在他耳朵拧了拧。
思安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水,温行也不自觉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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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吱吱转动,思安挑帘看着远去的严觉寺,香火缭绕,老远还觉得能闻到寺内的檀香,越向午往严觉寺去的人越多,大路上比来时更难走些。
车厢里物件齐备,温行从壁上小柜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看,掠了倚在窗边挪不动的思安一眼。
“还想逛?”
他并未带思安走得太远,只在集市和寺里转了转,思安身份特殊,应徽城中不少官员和家眷也会出来游玩,若被其中一二面过圣的认出来,应付起来也麻烦。思安自己也明白这个缘由,方才主动要求早些回马车上来。
“不了,逛够了。”他说,轻轻放下帘子,双手放在膝头很乖巧地坐好。
那神情还是意犹未尽,却如此贴心查意,怎不更招人疼。
温行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揽着他柔声道:“若想逛,下回再寻个机会带你出来。”过了一会儿问:“在寺里时怎么不去拜一拜,香油钱都给你准备好了。”
思安皱了皱鼻子,道:“佛堂里人太多了。”拜佛祈愿的人多,和尚也多。虽然兴致高,思安也拘谨得很,方才一直半藏在温行身后亦步亦趋的。他毕竟没有到过如此之众的人群中。
低头略想了想,思安小声说:“那香油钱也省下来罢。”
温行有些好笑,“倒会替我俭省,哪里缺了这几个钱,”眼中多了些深沉,“回头给你在寺里供个灯。”
思安心里又暖又软,听说民间有人在寺里给自己家人孩子供灯,以享供奉,祈求平安长寿。他知道温行并不信佛。
虽如此,面上却摇摇头,“不是这样……嗯,是这样不过不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