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内,根本遇不见什么危险。”
何一笑沉吟后道:“也是。”
秦铮因被师父吓着没有再抬头,一直只认真听着,听到一半时,他忍不住看向江逐水。却见这位大师兄神色自然,而虽见不得师父模样,但那声音平和,与平常他听过的有天壤之别。
江逐水极敏感,察觉到师弟怪异目光,顾忌师父在,没有去问。
说起来他本有六个师弟妹,现在剩了四个,这四个之中,他最看不透的便是秦铮。
他年纪不大不小,性情看来外露,但又不是没有心机之人,平常言行举止都似别有深意。隐约地,江逐水觉得这位六师弟心里或许藏着什么秘密。
但这些揣测无头无脑,他不好与谁说,也不好去问。
流波台在狱法山地界之内,两日之内必定能赶到,此次毕竟是三山之会,不好去早也不好去晚,何一笑才拣了宽松的时间。
他们是当日早晨走的,快马日行千里,傍晚便到了倞河的一处支流。
其时南方吹来暖风,河水初融,已有摆渡人操舟,过了河后不需半日,便能到抵。
三人三骑,江逐水与秦铮跟在何一笑后边,怎料师父勒马转了方向,道:“时间来得及,我们绕路走。”
的确来得及,况且他们也不怕赶夜路。
但江逐水仍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多想了。
他想,师父这回绕路是临时起意,还是有意而为?若是临时的,倒也罢了,何一笑性情莫测,做出这事一点不稀奇,只不知到底是什么改了他心思。可若是有意……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江逐水想了一遭,也想不出什么理由。
绕了路也不过多小半日光景,三人在河畔休憩了一晚,第二日暮色方起,便到了流波台。
不比之前的小支流,倞河浪高拍岸,涛声不绝,河水浑浊如泥,唯独那座圆台矗于河中,屹立不拔。
此次会面既在狱法山地界,江逐水与师父算是东道,到得最早。
不一时日暮西沉,月挂高天。
月是满月,皎如银盘,清辉映得河水愈发黑浑,流波台却显出异样光彩,自体生光,令得方圆丈许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今日乃是月圆,潮水涨落,台面出水三丈,江逐水头回站上流波台,见脚下洪浪翻天,声震如雷,心志稍弱者站于其上,怕要两股战战,直打哆嗦。
不提何一笑,秦铮年纪虽小,也扶着腰间竹笛,镇定自若。
不久又有人来。两人,一个还是熟人,正是当时在沧临逃得一命的丁玉琢。
几月不见,他又憔悴许多,虽佩了剑,看来却弱不经风,站在另一人半步之后,亦步亦趋,没有半分逾越。
江逐水知道另一人是谁。
前任姑射主人与他父亲江卧梦并称双璧,都是样貌风仪万里无一的美男子。自这二人相继故去,双璧之名也没人再提,但听闻现在的姑射主人仍是少见的美人,名声不比前头两人稍逊。
30、
狱法山这边三人,江逐水与师父并不吃惊,秦铮年龄尚小,这惯来趾高气昂的少年,见了人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他。
正逢十五,那二人缓步而来时身上似笼了一层薄纱,风姿愈发脱俗。丁玉琢虽神容惨淡,也温和雅致,眉目间的忧悒令他看来毫无威胁。
但当与姑射主人站在一块儿时,他变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秦铮望去时,只见着一个深色人影。
姑射主人一袭花青色衫裙,松挽了髻,周身并无冗饰,这装扮普通,似寻常小家碧玉。
与寻常美人不同的是,她生了张容长脸,眉墨且长。鼻子挺翘,但娇柔不足,唇色又稍淡了,唯独眼中神光洁净如雪。
只这一双眼,便将她与千千万万的俗世中人分隔开来,即使是日中时候,她一眼望来,观者心中也如披冰雪。
这零零总总的五官虽然出色,唯独缺了点妩媚,当放在她的面孔上时,却迸发出惊人的艳色。这美与外物无关,纵是荆钗布裙,她依旧渺如神女。
一尘不染香到骨,姑射主人风露身。相较前任山主,这句话更像是为她存在。
江逐水之前也没有见过她,但他心性极佳,也过了为容色所动的年纪,虽有惊叹,却很快回神。他瞟了眼身边的何一笑,见对方没有半点神色波动。
看起来正常,实际又不太正常,无论爱不爱美色,见着一位绝世佳人,难免露出些惊艳之色,这是人类欣赏美丽的本能,与yù_wàng无关。而何一笑表现得,未免太过冷静了。
江逐水又看了这两人一眼,忽生出种揣测——他们莫非早见过面?
可这也不对,自二十多年前起,三山便没会过面,何况是十几年前才即位的姑射主人。
然而明知没有可能,他仍有怀疑。
这二人轻身功法皆是不俗,踏浪凌虚,姑射主人娴静端庄,落脚轻盈,点尘不惊,上了流波台。台面是规整的圆形,双方虽未刻意,也各据一方,离得有些距离。
河上风大,夜间又冷,几人有修为傍身,倒不惧这点寒气。何一笑没说话,人还站着,却闭上眼,调息去了。
江逐水不似师父随心所欲,又不好贸然去看姑射主人,便冲着丁玉琢,微微笑了一笑。
真论起来,丁玉琢对何一笑的畏惧应当更深,但此时得了这友好笑容,脸色仿佛又白了几分。周边的光亮几近耀目,他脸上仅有的那点颜色也被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