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笔直地看着袁峥,虽心生怯意,不过仍旧说道:“峥,为人者,有君臣父子夫妻兄弟……那……我呢?”
久安惶惶然地觉得,自己和袁峥虽只有两人,却将仿佛就可以是这些纲常,可这又似乎是说不通的。他自认学识不足,便期盼袁峥能替他解惑。
袁峥的眼色深沉了起来,他道:“你没有父母兄弟,只有我。”
久安听了轻轻颔首,似懂非懂地说道:“哦,明白了。”他伸出双手将书册拉近了一些,再开口已是,“峥,我念一遍,你听对不对。”
袁峥生出了一点戒心,不过面上倒是并无异色,“嗯。”
他一边听着久安念书一边暗自想道:怪不得自古便不让女人读书,于内者,读多了这些文思名哲,是要起外心的。久安不是女人,可如今安于室内,读得多了,想得就多,见风愁眉见雨落泪的,不出几日就什么都给琢磨出来了!
其时久安正念到“全胜不斗,大兵无创,与鬼神通……”袁峥忽然出声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用膳去。”
久安疑惑地抬起头,以往书不读完,是不许吃饭的,“峥,底下还有呢。”
袁峥一把将那书册合拢往别处一丢,淡淡道:“饿着肚子如何读书呢,起来。”
久安也不是真心爱读书,闻言就跟着袁峥站了起来,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此后,久安去书房的时候就大大地少了,正有气色的学业也就此荒废了下去。不过没人替久安可惜,他自个儿也就觉不出。
半月后,袁峥因御前竞武入宫去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不能着家。
久安困于深宅,好在季川西受了嘱托,时时来看望他。这一日倒是难得,不但陆宣也来,连齐青也同行。四人一处自然谈不了什么,便一起逛园子。
久安从未独自见这许多人,一时有些局促。
齐青自成亲那日后便再未见过久安,这会儿见了,扫了一眼,道:“瞧着不错,没以前那么傻了。”
陆宣走在久安身旁,道:“久安,你看他,是不是胖了?”
久安平日里见齐青最少,也说不上来他是胖是瘦,不过觉得他的身量比袁峥小一些,便道:“不胖。”
齐青回头瞪了陆宣一眼,骂道:“听见没,黑炭子,你少来编排我!”
陆宣一搭久安的肩膀,不满道:“久安,你得看仔细了再说啊?!”
久安被陆宣欠身沉沉压着肩膀,呲牙咧嘴地有些吃力,“你有点儿胖。”
季川西一听就笑了,从陆宣胳肢窝下抢出了久安。
齐青也笑了,四顾一番后就道:“这园子可够大的,这得逛到天黑去。”
陆宣环胸出了个主意,“不如咱们上栖云居喝酒去!”
季川西摆摆手,摇头道:“咱们今日不是来看久安的,怎么又排出这么一场了?”
陆宣将久安拉过来,笑眯眯道:“咱们带上久安一道儿去。”
季川西立时就肃然了,“不成,你真是不长记性,带着久安出门,出了岔子如何是好。”他撩了陆宣一眼,“你忘了齐青成亲那一日?”
陆宣一手拉着久安,一手搭上了季川西的肩头,“上回只有我一个,这回有三个。你们俩精得都快能抓妖了,还看不住久安一个人?”接着,他极低地凑到季川西耳边轻语,“久安被七爷这么关着,也怪可怜的,带他出去一回,就当积德了。”
221、静好如昔
三人将久安带出了门,昭义侯府前威风八面地停了两辆马车,前头一辆稍大是齐青的,后头一辆略小是季川西的,顺道儿捎了陆宣。而此刻四人则齐齐上了稍大的那一辆马车,待车轮子滚滚而动了,久安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揪住陆宣问:“去哪儿?”他不等陆宣作答,就高声又问:“是不是要出了那条街去?”
陆宣理所当然道:“自然要出去。”
久安登时就站了起来,“不成!”
陆宣一把将他摁得坐下了,“哟,带你出门你还急了?”
久安挣扎要坐起,蹙眉道:“峥说过,我若出了那条街,他就找不着我了。”
齐青嗤嗤一笑,给了他一指头,“傻子,他骗你呐!”
久安摇头,认真地瞪起眼睛,“是真的,他说他找不着我,就不要了!”
陆宣也跟着笑,凑到了久安身旁坐下,“久安,他如今在宫里呢,如何管得着你?”陆宣理直气壮地又说:“你把心放肚儿里去,天一黑,咱们就回来,你那什么峥啊,连找都不必找!”
齐青一拍腿,笑骂了一声陆宣不地道。
“可……”久安不大信陆宣的话。
陆宣笑嘻嘻地直拍他的肩背,“他又不是千眼千手佛,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此事便只有天知地知啦。”
久安道:“峥不许我骗他,他要发火的。”接着,他自个儿摇起了头,“我不能骗他。”
陆宣仿佛被点醒了一般,立刻压低了声,似是要和久安说悄悄话,“你可记准喽,这事儿啊,等他回来了,绝不能让他知道。”
久安老实地问:“为何?”
陆宣啧了一声,“你若说了,他不就知道你出了那条街了?到时候阿,他一发怒,就把你丢开手去,再不见你!”
久安被吓住了,季川西起身挤走了他身旁的陆宣,挨着他坐下后,颦眉扫了陆宣一眼,“尽说些唬人的话,也不怕露馅儿。”
陆宣这回并非孤身“犯案”,是以很有底气,便无所畏惧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