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儿的伤还疼不疼了?”祁谟一口一尝,亲自从廖晓拂筷中取食。想不到他活到当为人父的年纪,竟也有孩童般任性的时候,愿意叫人喂着。
“早就不疼了,原本就伤得不深,哪儿就那么娇气了。”说着,廖晓拂战战兢兢拣起了一块滑嫩的豆腐,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豆腐弄散了,哈着小口给吹吹:“殿下快吃,快吃这个,奴才尝过了,这个怕是殿下喜欢的。”
祁谟张口衔了去,在口中尝过滋味,软嫩又甜滑,咬上一口唇齿留香,确实是自己爱吃的味道:“拂儿当真细心,若母后知晓,也会放心孤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会喜欢你的性子。”
提及皇后娘娘,廖晓拂也跟着心里难受:“若娘娘还在……”
“若母后还在……”祁谟白日里强撑着,静下来便心疼难当,只得将怀中的人搂得越发紧才好受。廖晓拂也懂,轻轻拍起太子的后背,像乳娘哄小公主那样,喃喃自语:“莫怕,太子莫怕,娘娘不在了,奴才还在……小福子自知不能与娘娘相比,但往后宫里的日子……不会叫殿下孤单着。”
祁谟不禁发愣,不仅因为拂儿的话,而是自记事起就没有人再这样温柔地哄过他了。百日起就封了太子,既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桎梏枷锁。封了太子就不能再痛快地哭,否则便会被父皇训斥,封了太子就不能再肆意欢笑,否则便会被太傅呵斥,除却母后,更是无人关心他的软弱。因为太子是皇子中身份最尊贵的那个,要比旁人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再重的课业也不能喊累,再疼也不能喊疼了。
眼下竟被小福子当幼童哄了,不仅新奇更是叫祁谟的心狠狠酸软了一把。怕是母后在天之灵,托拂儿来宽慰自己吧。
“来!随孤来!”祁谟拉起小福子的手,将人拽到了窗边。窗外月色当空,一轮圆月将几颗星星映衬得宛如伸手可得。祁谟将人拉来,指起夜空中那闪烁的明亮,温声道:“拂儿看,那三颗并排的星星乃是参宿,嵌于北空之中。人道参宿有三,又名福禄寿三星,是吉兆。孤从前信人定胜天,如今也是不得不信命数之说。待登基之后,孤这心中除却天下,就只装着你可好?“
廖晓拂不懂殿下为何要与他说这个,心里头也是欢喜,默默将头低下了。“奴才还以为殿下要说,登基之后,怕是要将心思多分出一些去装天下,能留给小福子的地方就该少了……”
“那都是推脱说辞罢了,若心中真有这人,给了再多还嫌不够。人的心可是大得很,君王的心更应是如此。孤今日已与四哥说定,待他大婚,便将长子送于宫中抚养。”祁谟缓缓地说着,廖晓拂静静地听,银河迢迢,碎月当空,主仆相持行过万里,仍旧还是那颗金色的赤子心,并未随着改朝换代的浪潮变更。
“殿下!”廖晓拂急道。他明白太子这番话的苦心何在。养育四皇子的长子,那就意味着殿下并未再有婚娶的打算,算是为了自己,今生断了子嗣。
祁谟鬓角的乌发随风高扬起,如同初见时英姿勃发,却又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柔情,只对枕边人展露。半年之前,也是这个男人,金甲怒马,畅快淋漓地抗击北辽劲敌,这种战骨英魂是镌刻在魂魄中的,令人见过便永生难忘。
“母后大丧,孤生前不能尽孝,要以国丧为母后挽这份至高无上的尊荣。按国丧礼制,新帝登基后三年之中不得大婚,待守孝之期尽满,想来四哥的长子已经降世。”晚风撩起了廖晓拂的襟口,祁谟伸手将其掖好,指尖轻轻扫过那一段扎眼的勒痕,“孤今日当参宿三星起誓,孤登基之后这皇宫里不会再有嫔妃相争,不会再有女子将好年华断送在冰冷的宫墙之内。孤要做个痴心的昏君,专宠九千岁的昏君,生则同眠,死则同穴,不知拂儿可否做好了这份准备,今生,永世,都要与孤相守到老,携手白头?”
“奴才……”
“诶!拂儿可想好了,若是应了,便生生世世逃不开这无子无后的结局。今世孤为君,你为臣,往后可说不定。若是皆为平头百姓,也要如此结伴终老了。”祁谟清晰地说着,仿佛话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柄,已将轮回之事看透。
廖晓拂身着一身白衣,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偷看殿下的刹那。绿荫之下,一男子随手起势,剑花好似飞扬跋扈的凛风,叫他毅然决然地定住了神,牢牢将这男子的样貌身形记在了心里,此后再不敢忘却。
“臣廖小福……愿与殿下结百年之好,永世不改。”
元志二十一年六月,皇后大丧以国丧礼制,上至朝臣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皆戴孝一月,与太子一同守孝。守孝期过,元志二十一年七月,太子祁谟登基,此行顺应天意,万民信服,皆道国之大运。因太子于北辽有功,人道其善武能战,皆称赞其为武帝。
武帝开朝,改年号为武至一年,为母后守孝三年,当年不曾迎娶新人入宫。同年,四皇子祁容封安王爷,并未安置封地,行走于四宫之中。宫中人皆暗道安王难缠,见之则躲避不及。
同年,重阳候之娣孙苏青松,念其镇守北境有功,特封为定远小侯爷,择期而归。安婕妤产子有功,祁谟特送其黄金百两,偷送安婕妤母子连同侍卫出宫,永世不得再回胤城。廖玉林与武乐贤则同行押至石洲,至此,尘埃落定,新朝已成盛世。
“老奴给皇上请安。”陈白霜在曾经的凤鸾宫正殿门口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