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琢没有反抗,面如死灰。
明楼缓缓地站了起来,“范副官,我告诉你,我要是你啊,做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拖拖拉拉的,有没有证据,一枪就解决了,死人的口供,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你说一个死人是共产党,他就是共产党,你说是不是?”
明楼一步步地逼近,声声逼迫。
范琢几乎脚下一软。
古书里的,史册之上的,君王之威,天子之怒,也不过如此吧。
李宇清是真的怕明楼下一秒钟就要了范琢的命,明楼是不怕事的,他可怕,他使了个眼色,手下人架着范琢就退下了,“警备司令部所有的人听令,今日带人擅自闯入方行长家,是范琢一人的过失,其他众人,概不追究。”
范琢带来的人里,只有警备司令部和青年军第四军团特务营的人是真正听命于他的,军统的人早就得了马汉山的命令,来做个样子,警察局的人本身就是听方孟韦的指挥,一直都在院外,始终没有踏入一步。
所有人都退下了。
李宇清环顾了一周,方家,明氏,两家人,恩恩怨怨的,和他无关,他的任务早就圆满完成了,和明楼的合作也算愉快,之后的lún_lǐ大戏管他屁事,也识趣地告辞了。
地上的死尸也被人拖走了,然而血迹在大厅里拖了一地。
明台还颓然地跪在地上,王平被明诚搂在怀里,透不过气,挣扎了几下。
明诚才回过神来,他放开了孩子,蹲了下去,看着孩子的脸。
眉眼确实像王天风,可是没有王天风不可一世的戾气,是个温柔的孩子。
“王平……”明诚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天风代号毒蜂,是明台的老师。”明楼开口了,算是对方家人的解释,“这是他的遗孤。”
明台快速地上前,想抱这个孩子,又不敢伸手,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王平……王平……”他发现他不会说话了。
他该说什么呢,是他害这个孩子没有了父亲,孩子的母亲也是间接因为他们死的。
故人入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的故人,坦然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告诉你,你的愧疚和后悔没有一点儿用,都是虚妄的自我安慰。
“你大了,”明楼坐回沙发上,疲惫地捂着眼睛,“从小,你也不把我的教训放在心上。长姐怎么心疼你,我怎么心疼你,在你看来都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你自己的亲儿子你也不牵念着,都罢了,我也管不动你了。”
“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扔着你老师的遗孤不管。你要去死,我也拦不住你,我只问你,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的老师?”
字字句句都是锥心之言。
明台双手紧紧地抓着王平的肩膀,王平看他的眼里带着惊恐,带着陌生,带着戒备。
可是王平不恨他啊,为什么不恨他呢。
“你父亲……是我的老师。”明台几乎是浑身颤抖着说出这句话,“你的父亲……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是真正的英雄。”
王平却淡然地说道:“我知道。”
“你恨我……你恨我好不好,”明台哀求着这个十岁的孩子,“不要恨你的父亲,不要恨他,他什么都舍弃了……”
“我不恨他,也没有理由要恨你。”
恨是什么,总之不是死而复生的神药,却能带着人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太阳过了正午,便开始西斜。
外面一直飘着雪沫,不知道是大风刮起的,还是天上落下的。
明楼的司机恭敬地等在门外,“先生,医生已经联系好了,现在走吗?”
明台踉跄着站起来,想拉王平的手,王平躲去了明楼的身后。
他手僵在半空中。
愧悔如海。
他似一头泥捏的破落不堪的顽牛,沉入深海之中,再不见踪迹。
“走吧。”明楼拉着王平,“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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