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却没有丝毫的惊喜,唯有的,只是难以置信,“您是孟韦说过的崔叔吧?”明诚听崔中石也是一口上海乡音,再联想一下任务的内容,“我兄长是……”
崔中石点头。他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做方孟敖的引路人。
“我以为,来日的同室操戈,有我一个不孝子就够了。”明诚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谁有办法呢?前路不明,我们必须选择最光明的道路,才能不辜负自己的信仰。”崔中石的声音向来很轻,也很温柔,“明诚先生是吧?比起孟敖和孟韦,您走的路,才千难万难。”
“组织上,需要方孟敖,我自然没有异议。”明诚说道,“平日里,先生与我保持常态吧。且先生是我方家派来的人,我掩护您,也更方便一些。”
“方家,知道么?”崔中石刚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多余了。
不可能知道的。
“我追随党的时候,尚不知道有生身父母和兄弟,然而,信仰的路,从来无关这些儿女父子感情。”
“与子共勉。”
“人生幸事。
39
“您先住在这儿吧。”
明诚直接光明正大地带着崔中石去了南京国际宾馆,崔中石拿着行李下车,总觉得明诚太过张扬。
“崔先生不必担心,我在南京,包括我大哥在内,不躲不藏才是最好的掩护。”明诚笑道,“我们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您太破费了。”崔中石道。
“不是破费,而是明家的客人,不能太寒碜,而且,我和方家的真实关系,也根本瞒不住的,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光明正大,您别忘了,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军统。”明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崔中石见明诚胸有成竹,便知道他早有安排。
明诚略微交代了崔中石一些事情,“本来任务最重,我应该贴身保护先生,可是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太多人看着,一时走不开。加上今天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会是崔先生,事先和家姐提过要做组织上的事情。”
崔中石脸上显出惊讶来,“难道明小姐也……”
“自然不会。”明诚摇头,“亲弟弟,有些事情,怎么也瞒不住罢了。”
两人告辞,明诚独自开车回去。
他还盘算着过两日就把崔中石领回明公馆去,告诉明镜是方家派来的人就可以了。尽管崔中石的真实身份让他吃惊,但是这样反倒使得任务简单了许多。只是组织上要发展方孟敖做特殊党员,这是他一直没有想到的。
他知道,方孟敖从军那么多年,什么党派的队都没有站过。
然而前后的事情串起来想想,明诚总觉得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
尤其是回家之后,明楼那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深深地让他怀疑。
“哟,相亲回来啦?”明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那家的姑娘怎么样?”
“进步青年,看不上我等为国府卖命的人。”
“哎呀,真是可怜。”明楼摇头晃脑地叹气,“我仿佛记得有人当年相亲的时候,被嫌弃过替汪伪政府卖命?时过境迁,看来始终没有站队成功过呀。”
“天地良心,我除了您的队,还站过谁的?”明诚凑过去,自上而下地看着明楼,“大哥,您又瞒我事情了吧?”
明楼拉着明诚在沙发上坐下,给他递了一块柚子,明诚顺手拿过来想啃。
“谁让你自己吃了?”明楼示意明诚剥柚子皮和壳,把柚子肉放在盘子里。
明诚不理他,扔了柚子,“你知道我今日见到谁了吗?”
“佳人。”
“你……”明诚心想自己就不该用这种接头的暗号,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来的人会是崔中石?”
“你前段时间为了方家的事情殚精竭虑,为了你的兄长四处奔走,我呀,也理解,但是工作啊,总是要有人做的。”明楼学明诚压低声音说话,但是难度有些大,胸腔深处升起的共鸣显得声音回旋不已余音绕梁,喷出的温热的气息就在明诚的耳边盘旋不去,“你说反了一件事,我是先知道东风是谁,然后才知道你和方家的真实关系。”
崔中石是暗子。
在方家多年的暗子。
“明台被派去重庆,本来应该是协助崔中石的行动,然而事出意外,崔中石和明台没有接上头,明台也不适合做策反的工作,到北平之后,明台也是负责行动的。”明楼的声音就在明诚的耳边,穿透耳膜,每一根毫毛都悚然而立,“至于你兄长,成为预备被发展的特殊党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你什么都知道?”
“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明楼颔首,比如,方家里更深的人。
“那明台接近方家的意义是什么?”明诚猜得出来明楼应该很早就摸清了很多方家的情况,“还有……非逼得我自己查自己的亲生父亲?”
“首先,我不只是你大哥,还是你上司,往大里说,我还是中共南方局举足轻重的人,不存在我瞒不瞒你的情况,只存在你该不该知道的情况。”明楼拍上明诚的肩膀,“其次,方家的很多事情,我是在你和家人相认之后,才着手调查的,至于崔中石,以前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代号,手下那么多人,我又不是他的直接上线……”
只能说,明诚是方家的儿子,加快了整个计划。很多事情都变得更容易解决了。
“您答应过我,不止一次了,再也不相欺。”明诚执着的不是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