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三十多的人了。”明诚无奈,“大姐,没有那么夸张的,贯穿伤看起来吓人而已。”
“你睡你的吧,半夜起来,也能得杯水喝。”明镜就一直坐在床尾处,“转眼间,你和明台,都那么大了。”
“我们长大了,您也可以放心了,小时候明台那么闹,现在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放心呢?”明镜看着明诚,明诚大概才是这个家里,最爱亲人的人。她偏爱明台,明台以前也不懂事,明楼不耐烦小孩子,虽然待明诚不错,但是他一整日里都是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也不会心疼人。唯有明诚,才是深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姐姐以前待你,总还是差了一些。”明镜感叹,“总还是……对你差了一些。”
“别人不知道,可以这样说,唯独您不行。”明诚低着脸,“姐姐待我……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好得让他,愧为人弟。
“我原本不过是个仆人的养子,纵使她是恶人,您赶走了她,把我送去哪里都好,哪怕是送回乡下,可是您却让大哥收养了我。”明诚吸了吸鼻子,“我都记得的,那时候她对我不好,我最盼的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您要见我,每年才能见几次呢,您每次见到我,都给我东西,小时候的糖果,饼干,大一些时候的衣服鞋子,后来明台也来明家了,您连明台的小汽车也给过我……那时候我常常在想,妈妈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能把大小姐给我的东西交出去……”
“那时候大哥也不大认得我,又不喜欢生人,也就是桂姨让我去磕头的时候随便送我点东西。您是除了她发疯之前,唯一一个,还把我当成人看的人。”明诚伸手去拉着明镜的手,明镜年岁虽然长了些,这双手却和十八九岁时候一样纤长白皙,“您可能也没有什么印象了……那时候您总拉着我,说,我太瘦了,应该多吃一些,说我比明台这个臭小子白净多了……哪里是呢,我不过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子,八九岁了还和六七岁的孩子一样高,什么都不会,话也说得乱七八糟的。您让我上桌吃饭,给我夹菜,甚至还给我红包……”
“姐姐啊,哪怕是我当初命不好,就这样被折磨死了,或者是逃出去,像个野狗野兽一样活着,我都感激您,大哥养我育我,让我成才,可是您,让我知道,我也是一个人,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尊严,我应该拥有正常的生活——”
所以那个时候的明诚,说什么也要逃出去。
他太留恋那样的温暖了。
幸好,阴错阳差,还是成了您的弟弟。
这些话,这么多年,明诚从来没有对明镜,也没有对明楼说过。明镜待他那样好——他却拉着明镜最在乎的亲弟弟,走上那样的不归路。
他不配,不配有这样的姐姐。
“别哭。”明镜伸手替他擦去眼泪,“哭什么呢,傻孩子……”
一点儿麻药也没有,缝合伤口的时候也一滴泪不落,如今有什么好哭的呢?
“你太善良了。”明镜替明诚擦着脸,她的手保养得好,手背滑过明诚的脸,倒显得明诚的脸颊有些粗糙了。
“我不是善良。”明诚的眼睛在深夜里仿佛也有光华,对着家人,永远一望到底,“我只是知道,谁对我好。”
可是他和明楼,来日……真的还有来日么?
45
夏日天气炎热,衬衫西装一整套下来,伤口想不发炎是不可能的。南京夏日湿热无比,血腥的味道掩不住。
明诚是不能跟着明楼去上班了,然而往日里铁人一样八面玲珑的明诚先生突然病倒太过引人注目,明楼索性对外说自己不胜暑热,病倒了在家,所以明诚自然也不能去上班了。
正好,军统总局方面这阵子肯定会发疯了一样地彻查南京地下党组织,明楼甫上任南京军统分站的站长,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就推脱了,给副站长接手,一副并不想争权,只是想恢复身份而已的架势。
眼镜蛇亲自走了一趟,给地下党组织的转移收尾。来接头的人也是第一次见明楼,忐忑不已。
“往日里都是青瓷布置任务。”接头人和明楼报告最近的工作,“上一次确实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你我都清楚。”明楼敲敲桌子,“到底是冲着电讯处来的,还是冲着青瓷来的?”
“您觉得青瓷以前的资料可以泄密了?”
“他的档案,我这里一份,南方局里一份,我只要没死,他的身份永远就不会真正泄露出去。”明楼笃定,党内工作都是单线联系,明诚的工作,向来是地下暗杀、窃取情报居多,“外人口说无凭,怕是想来个当场人赃俱获。”
“组织这边一切安全,只是最近只能保持静默了。”接头人说道,“按照南方局的指令,我们必须获取南京的经济情报和军事情报,行动组的人手一直跟不上,之前战争时候被日伪扫荡得太厉害,很多同志都牺牲了。”
否则有些事情,也不至于要明诚冒险亲自出手。
“我理解你们的困难。”明楼说道,“军事情报的获取并非易事,也未必只有一条路,你们注意保存力量,至于经济情报方面,我还有其他的线路。”
两人话毕,明楼便起身离开。
接头的地方,是一家西装铺,裁缝,是接头人的掩护身份。
“先生。”司机给明楼开了车门,眼神望右侧一瞥,明楼了然,低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