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酿的制法并不复杂,过程却极考究。必需摘初雪后的梅花些许,放入酒中烧煮,让梅香与酒融合,等到时辰再将花瓣过滤,然后将满壶温酒一分为二,各密封在酒壶里,立即把它们全身置于雪中,沸腾的酒顿时遇冷,香味便弥散得比平常更快更浓烈。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打开酒壶,会有冷冽浓香扑面而来,半盏梅香半壶酒。
而西域贡品冰肌觞有“入杯即冷”之名,有了它,那雪梅酿的后半步封坛置雪便可作罢,省事轻巧。
“哎,这太不公平了,我已经三轮没有喝到酒了。”沈言悻悻地不满道。
文人雅客相聚而饮,这吟诗作对的游戏最是惯用,每人吟一首,文采妙然者便可品美酒一杯,反之无饮。
几番轮流下来,沈言已连续三回无可作赋,而顾纯非临珣两人却次次稳过,壶中美酒也只剩一半。
“言,现在后悔在学院时没用功了吧”酒虽浓烈,顾纯非却毫无醉态,清俊的脸反而更加苍白,倒显得有些憔悴倦怠。
“我向来对舞文弄墨毫无兴趣,况且,来来回回咏雪咏梅咏寒冬,难免让人乏味。”
“哦那我若让沈少将不再兴味索然,沈少将当如何作罚呢?”四皇子倚坐在凭栏上,把玩着手中冰肌觞问道。
“呵呵,那我就自罚三杯。”
“你到想得美。”顾纯非笑着伸手去拍沈言的头。
“言,罚你为我斟酒三杯。”临珣举杯晃了晃,眼中笑意掺了几分魅惑般。
“好,四皇子如此自信,想必定不会让在下失望。”显然临珣已激起他的好奇心,复又问道,“你怎么做”
“你不喜欢‘咏’,我就换种方式。”
倚栏而坐的男子轻轻吟唱起来,低沉幽婉,有惹人沉醉的吸引,白瓷般的脸上浮现酒后的微红,眼中还是几分慵懒邪妄,此刻却平添妩色。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有叮铃清脆的声音响起,顾纯非右手拿着一枚白玉簪,轻敲着面前三盏冰肌觞,每盏杯中有不等酒量,发出的音色高低各不同。
雪衣男子左手支头,披散的发丝垂在前襟,低垂着眼有淡淡的倦怠之色,就连敲击着的节拍也仿佛是随手拈来,却的确是应和着歌调鸣奏。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看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两人浅吟低唱,轻击脆鸣,相得益彰。不远处的习儿看到这幅情景,只觉得有种难言的默契萦绕在那两人之间,教旁人无心打扰。
“四皇子的歌声的确美妙难言。”
曲毕,沈言拍手称赞,拿起石桌上的美酒径自走到临珣身边喂他斟上,玄衣男子懒懒饮尽杯中酒,抬眸一笑,水气迷蒙的眼里闪动着琉璃碎片,朱红的唇如艳丽的梅瓣,美得妖异,美得惊心。
倒入第三杯酒,临珣站起身向顾纯非走去,俯身凝视着眼前人,轻声在他耳边道:”这杯酒,自然是要敬顾少相。”
温热的气息在脸颊边,顾纯非颔首,深沉如海的眼里波澜不惊,却有淡似云烟的倦怠飘覆其中,他柔和微笑,抬手抚弄临珣因俯身而垂在自己脸庞边的发,并未接过身前的雪梅酿。
起身将玄衣男子胸前的一绺发挽到脑后,插上方才从自己发上卸下来的白玉簪,再接过临珣手中的冰肌觞,毫不避讳地一饮而尽。
“谢谢四皇子。”
好似喝下去的是苦药,顾纯非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尽显憔悴,只有那泛着水泽的唇透着绯红,衬得鲜艳。
一系列的动作从容不迫,好似朋友间亲密,临珣含笑没有表现出一点不快,挽起的黑发垂在脑后,露出修长优美的颈项,雪白削瘦的锁骨,在墨领的反衬下,清明艳绝,寒媚三分。
旁边的沈言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一凛,并无多言,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寒梅,听到身后二人的告辞之言才转头含笑应道。
“临珣。”刚步入亭外便被沈言叫住,只见他快步上前,解开自己狐裘的锦结将它为四皇子披上,闻言道,”小心感染风寒。”
“谢谢你,言。”临珣报以微笑,眼中深意难明。
习儿近距离看到顾纯非时着实讶异,面如冠玉,俊美清逸,可深沉如海的眼中笑意未达心底,有淡淡的疏离与傲气,让人想靠近却无法亲近,与四皇子…..是同一类人呢。
四皇子…..习儿想到他们一起走来的画面,两人在容颜上足以比肩,在气质感觉上,竟有说不出的和谐,想到这里,不觉眼神黯淡,呆呆看向身边行驶的马车。
受顾纯非之邀同行的四皇子正闭目靠在车避内,马车行驶缓慢,车中燃着暖炉,让他原本微醺的脸更添了几分绯红。
对面而坐的男子注视着睡着的人,比女子更尖细的下巴,被浓密睫毛覆盖的眼,可以想象其中的戏谑与邪妄之色,不禁伸手在他细长微蹙的眉上轻轻一抚。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眉下眼脸毫无预兆的睁开,闪着戏谑的眸带着笑意,直视顾纯非从容淡漠的脸,病态的苍白。
嘴角上扬,也伸手去触碰那人的温度。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如玉肌肤上跳动,顾纯非默许着他有些轻佻的行为,微阖眼。
眉尖,眼角,脸庞…..一切在手下感受着自己指尖的温度,临珣略一停顿,食指轻轻点了点那淡粉的薄唇。
柔软冰凉的唇瓣如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