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榕:“哪有哪有,屋里只有些冷的生的,云公子作为客人,却还得自己动手烧烧柴火……”园子是皇上划给苏辅国的,若他说“招待不周”,难免把苏瞳圈进去,不礼貌,索性把后半截话省了。
反正自己也要出门,云离没怎么记忆罗榕跟他讲的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只留心在意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气息非但没有减淡,反倒更加浓稠,云离一时不知该因猜想得到证实而欣喜还是加重担忧。
罗榕把能想到的东西带云离一一看过,最后来到米缸前,想到昨天煮饭时已经不剩多少米了,便想揭开盖子看看里面的米还够不够云离一个人吃。但米缸盖子上压着江晏送来的腌r-uo,罗榕胳膊上有伤,推了推,竟没力气把盖子推开。
罗榕:“……如果米没有了,云公子可以煮那边的面。喏,就在……”他正要抬手再指指,云离掀开了米缸盖子,道:“米还有些,不过你们也该买点了。”罗榕摸了摸鼻尖,扶住有伤得最重那条胳膊,点头道:“是该买点了……只是不知道大过年的,那米铺开没开门,今天我和苏公子顺路去看看。”
“那么大一个园子,他为什么不用仆从?”
“刚刚划完园子的时候,这儿是有用人的。但后来第一届文武科的陆陆续续分出去了,就剩苏公子一个人。皇上经常派他出去,我又用不着仆从,于是园子就不再聘人了。”罗榕道,“而且,苏公子说,有了仆从,他住在这儿时就闲了;闲了不好,容易想事情。”他合上米缸盖子,咬着牙根,把腌r-uo拖到边上放着。
苏瞳和罗榕先出门,等迎亲队伍的音乐在街上响完了,云离才带着“破剑”和乜秋留下的符咒出了园子。尉迟令的宅子很好找,朝人最多的方向一直走就行了。
园子外,车马、礼用虽多,却因着引导而井然有序;云离跟在人后,来到宴席,耳朵里灌了许多与祝福新人无关的应酬话。他到的时候,两位新人已经走完了礼序,此时正举杯向各桌好友亲朋一一敬过。
尉迟令脸上难得有笑,看来,这门亲事倒不是他那位极善控算的母亲逼迫的。新娘落落大方,但正因太“落落大方”了,给人一种她并非久居深闺、方才出阁的感觉。酒兴正酣的人难免玩笑,新娘应对自如,为人夫君的尉迟令反倒极少说话。
众人眼中,新人的相处方式、新娘作为一女子的待客方式似乎无甚不妥,两人到处,皆是一片爽朗的笑语欢声。
要不是尉迟令单独敬了“珏归兄”一杯酒,云离还真难在这么欢盛的宴席里,把寡言少语的苏瞳挑出来。
尉迟令找了几个名头,什么“少年同窗、有缘同僚、敬佩子才、果敢有度、文成武就”,连着让苏瞳喝了五杯酒。同桌的就看着尉迟令不断敬苏瞳,知道两人少年时便关系密切,心里倒也不说监察府副部因为苏辅国是有望拜相的红人而冷落了其他人。何况,一眼看去,与苏瞳同桌的是三对带着女儿的父母,显是借此机会拉着苏瞳与自家的适婚女儿相见。
新娘待客的热切态度尽管不见,但面对苏瞳时,好像与对方隔了一层什么似的。就像尉迟令趁酒兴抱了苏瞳一下,两人中间隔的一层东西。敬过苏瞳,尉迟令把带着女儿、在三府任职的各大及其夫人束在一块儿敬了;三个小姑娘有些局促,无一例外听到母亲对着自己极力夸赞新娘,说新娘教养好才情好,更重要的是目力好、运气好,择了尉迟大人这样一位夫君。
新娘揖身笑道:“‘教养才情’承自父母,‘目力运气’还得夫家点头说算,夫人们把称赞都加到我头上了,怕是我这头冠还得再重上不少,今晚该头痛了。”她瓠犀白齿,笑容中的光泽将面庞点缀得分外明丽,数道含笑的目光一时间都汇聚到她脸上、难以挪开了。
“三位姑娘的里子不输任何人,大人、夫人们疼惜女儿,怕女儿头上重了,不想给女儿戴冠呢。”新娘沾了一口酒,抿唇微笑。
“尉迟姑娘提醒的是,咱们的姑娘大了,都戴得冠啦。”戎尉府副部第一个顺接了新娘的话,沾着喜气的目光落在苏瞳身上。
“尉迟姑娘说的是,聂大人说的是。”
就跟自己的想法还不够明显似的,三位夫人都附和着戎尉府副部的话。云离瞧着苏瞳周围的空气快被夫人们“十分委婉的暗示”抽干了,于是穿过重重人墙,把话送到苏瞳耳边道:“要不要起来走走?”
苏瞳不着痕迹地把云离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揖身目送新郎新娘去了别桌,坐下吃了几口菜,等三府几位大人的谈话热情稍减,才笑说不胜酒力,想去醒醒酒,望见谅。多亏在座的都亲眼看到尉迟令连灌了他五杯,纷纷笑道“等苏公子回来”。
反正来来往往的人杂而多,苏瞳被云离拉着去了花园也没人在意。云离怕符咒的失效快过了,便重新烧了一道符,这才闲话道:“尉迟令娶的这位,你以前见过吗?”
“行殷邀我去充州家里的时候,见过一次。”苏瞳靠在假山上,一边对来往行礼的客人回礼一边道。
“我听人说她也姓尉迟?”
“嗯,名明霜,是行殷的表妹,随母姓。”苏瞳道,“皇上指婚。”
云离语气奇怪道:“嘉辉给他指婚,竟然不给你指婚?!”他没注意到,苏瞳在看不见他的情况下准确捏住了他的衣角,像是害怕风筝断线跑了。云离兀自浸在苏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