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弯起眼睛一笑,令安德罗梅想起他以前各种各样的小把戏得逞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承认道:“你说的都对——没错,我的确如你所言怀念着往昔。但是,我是自愿留下的。”
苏南收起了眼睛里的笑容。“不可能。”凭他对安德罗梅的了解,他根本不相信他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亚瑟。
安德罗梅知道他不相信什么,但也不想多解释这其中的误会,毕竟自己时间不多,还要早点回去。“我是。那里有我的战友和我的部下,就和你一样。”
苏南张了张嘴,随即否定道:“你的战友?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一个命令。没有它你根本不会认识他们。”
安德罗梅感到有些好笑:“那还重要吗?过去的事情的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结果。而结果是,正如你所说,我仍然不觉得那地方能唤起我的归属感,但它能够提供充足的让我留下的理由。”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微笑了一下,“足够了。”
苏南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微笑,那种柔软温和的神情让他非常吃惊,内心做出了一种堪称警惕的反应:“什么意思?”他努力让自己的外表放松下来,然而心里的弦仍然绷着。
安德罗梅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苏南觉得自己正无可挽回地被剖析得体无完肤。他不禁有些懊恼地想,从刚刚认识安德罗梅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只要他想,他总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信息,自己在他的眼里总是无处遁形,无路可逃——
这时安德罗梅轻声开口了,声音凉凉的:“字面意思,苏南将军。那个人和你一样,是我如今最亲密最信任战友,我最重要的人。而且,”他特意把这几个字咬得很清晰,“他不会背叛我。”
苏南感觉一股无名的紧张悄悄缠上了他的心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鲜明的嫉妒。“老‖子什么时候背叛过你,”强硬的措辞反倒凸显了他的紧张,“要真是那样,我现在还会来找你吗?”
迎着安德罗梅怀疑的视线,苏南撇了撇嘴角:“你以为老‖子为什么会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委托?”
“哦——原来如此。”
“……安德罗梅你别他‖妈不信!”苏南被他那种凉飕飕的嘲讽撩‖拨了起来,他凑到安德罗梅面前攥‖住了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低声说,“你不知道我刚到这里时落魄成什么样,又费了多大劲才拼凑训练出这一整支军队,碰了多少壁死了多少人才做大做稳——你以为老‖子图什么?拿块金子砸水里听响儿吗?别逗了,老‖子图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有资本把你从卡默洛特挖出来——我他‖妈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是被迫的……”
安德罗梅冷漠的话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如同一盆冷水扑在噼啪作响的木炭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握住了苏南的手,一边把它从自己肩上移开,一边毫不留情地吐出刀子一样的话:“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因为嫉妒吗?觉得自己被背叛了?那你就真是太迟钝了,苏南将军。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好话说尽来挽留你,甚至恳求你和我一起留下,但你气不过他们杀了你的两个弟弟,居然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自己渡海了。你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宣布和我分道扬镳了吗?既然如此,你之后又想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累,为什么要求我在乎呢?”
用“呆若木鸡”都不足以形容听完这一席话的苏南。安德罗梅看着他受伤的神情,不禁觉得有种报复的快意随着加速的血液在全身奔流。这完全偏离了他原本的估计,他以为自己现在能像看一件物品一样看待眼前的人,心里不会起任何的波澜,然而在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知道,在过于沉重的负面感情和人为加强的印象面前,时间有时候也会开玩笑,它不会将阴暗的情绪稀释化无,只会沉淀它、发酵它、霉变它,让苦水更苦毒酒更毒,让单纯的伤心和失望演变成以伤害为形式的报复。
“……安德罗梅,”苏南定了定神才接着说,“你要知道,你对我来说和我那三个兄弟是同等重要的人,是……类似家人一样的人。我不想……”
在安德罗梅审视的目光下,他竟然觉得说不下去了。安德罗梅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嘲讽地接下去:“不想在失去两个弟弟以后再失去我?”
“可是这事已经发生了。在你坚决不投降而选择渡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互相放弃了;那时我们就该意识到,大家的处世原则不一样,注定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只可惜我很多年后才意识到这点,在那之前还一直固执地期盼你有一天能回来找我;而你呢,你还要等到现在让我给你点明。”
其实真相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安德罗梅心目中那从未言说的忠诚超越一切,他可以为此做出任何的牺牲和违背自己的意愿;而苏南总是习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只有顺序的先后和形式的不同。
他们打一开始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使同舟共济过一段时间,终究还是要分开。只是在他们初识彼此时,谁都没有机会发现这件事情,还以为彼此很合适。
安德罗梅看了看天色,决定结束这场谈话了。他说:“我很喜欢现在那个小少爷,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贵‖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