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学校合作并不是件坏事,古代汉语本来就是珠城大学的一块短板,可姜教授这人一辈子强势惯了,一门心思觉得自己老当益壮,其他学校的年轻老师来了还不够添乱的。但话是这么说,学校不能真的让一个走道儿都得靠挪腾的老教授自己个儿挑这么粗壮的一棵大梁,临时把魏临泽从安逸闲适喝茶看书的暑假生活里给拽回了学校。
魏临泽本身也研究过一段时间古文字,虽说语音方面不是很懂,但至少能做最基础的文字工作。
上古音以《诗经》、《楚辞》音系为标准,中古音以《切韵》、《广韵》为标准,剩下的半个暑假,魏临泽几乎是泡在了这四本书里,有时候盯着古文字看一整天,到最后通篇一个字都认不出来了。
姜教授那套《广韵》年岁久了,平日里就随意放在办公室,大家用得着时就随意翻一翻,时间久了,难免缺几页。当然,也避免不了缺了最重要的那一页。
幸亏魏临泽自己也有一套。
他平日里放书都是随意放,书架表面上看似整齐,但其实要从满满两面墙的书里准确地找到一本不常用的书时,才猛然发现这书架内里着实混乱。魏临泽踩着小板凳掏空了半面墙,落了满身的土,仍旧没找到那本该死的《广韵》。
不过,倒是找到了另一件儿东西。
《浪潮》2017年第一期稿样的封面,上边明晃晃签着他的大名:魏临泽。
他清楚地记得,这摞稿样拿得急,他在美食街路口和学生交接好之后,直接用胳膊撑着纸虚虚地写上了名字,拿在手里连笔都没收好的时候,就有一个外卖小哥横冲直撞地和他擦身而过。
就是在那天,他遇上了josh。
他想起去要稿样的那天,josh大言不惭地教训他丢三落四,坦坦荡荡地说没见过封面,他当时没以为会和这个一看就非我族类的人有交集,没好意思开口追问。但其实,这张封面既然被josh留在了手里,就注定了,他们的牵扯不会断。不知道当时josh留下有他签名的封面时是什么心境,魏临泽偶然找到在此时找到的心境却是可以窥见的。
一向以敬业著称的魏老师,在姜教授苦苦等着他回家拿书的那个下午,坐在散着一地旧书的薄灰上,捏着一张封面发了一下午呆。
进派出所的那个晚上,魏临泽再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人生。
但光凭那一个晚上的独幕剧实质上是撑不起来一整场戏的,他还没等来谢幕就先迎来了转折,然后,他就突然被揪出了舞台。
因为前一天体力的持续透支,魏临泽很难得的直接睡到了中午。
他浑身散了架儿似的眯缝着眼睛用手背挡着一点一点适应房间里的光,等完全睁开眼的时候,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梦。屋子里安安静静,像无数个他自己醒过来的早晨,空气里漂浮着一晚上不流通的热空气的味道。客厅里没人,书房里没人,厨房里只有一个放在灶上的平底锅和一个红皮儿鸡蛋。
如果不是脸上的伤还耀武扬威地疼着,估计他真的会觉得昨天是做了一个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兼有的梦。
josh凭空消失在了这个清晨。
电话关机。
张致和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郑飞也不知道。
他去找郑飞的时候,郑飞欲言又止,最后自己嘟囔了一句不可能,最后下了结论,他也不知道。
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郑飞习惯性的把眼睛和眉毛往中间皱,“你别太担心,josh就这个脾气,有什么不顺心就一声不吭地消失一阵,指不定他是玩儿去了。”
魏临泽怎么看都不觉得郑飞这样儿是不担心。
那本《广韵》,最后在一本《古汉语大辞典》的夹层里找到了。
总之,掠过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语言学教研室的课题研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魏临泽跟在姜教授手底下边学边练,和一众语言学方面的专家共同没日没夜地磨练意志,没怎么有感觉的,竟然就开学了。
课题研究没因为开学就停止,但节奏明显慢了下来,一众教师们调节好精神踏入了教书育人的殿堂。
魏临泽开了一门选修课,新学期伊始,同学们热情高涨,都聚集在教室的前半部分稳稳地坐着听课。
姜雯雯穿着见露肩的骷髅头短袖,上边四处飞舞的流苏带子把她活活捆成了一个拖把。拖把同学撒欢儿了似的冲到了第一排,一屁股蹲在了乔望旁边的位子上。
“乔大神!您的笔记简直是神通啊,标的重点妥妥就是考试题,告儿我考试题是你出的我都信。”
乔望转着笔瞄了“姜拖把”一眼,“多少分儿啊?”
“反正没挂,”姜雯雯咬了几口指甲,“都七十多分儿吧,古代文学上九十了。”
“真的,姜雯雯同学,你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挫败。”乔望一脸正经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你考多少啊?”姜雯雯不死心地追问把考七十分当成奇耻大辱的乔大神,乔大神没搭理他,自己拿出笔记本画起了火柴人。
姜雯雯瞟了一眼纸上的火柴人,自己拿手机摁了几下,等了一会儿,班长把文件给她发了过来,她点开exel表格按着学号往下划,只见乔望的名字后边跟着的一长串数字全是九打头的,竟然还有两个满分!
古代汉语满分就算了,可现当代文学后边明晃晃一个35分的评论文章写作,这都能做到不